况钟,字伯律,靖安人。初以吏事尚书吕震,奇其才,荐授仪制司主事。迁郎中。
宣德五年,帝以郡守多不称职,会苏州等九府缺,皆雄剧地,命部、院臣举其属之廉能者补之。钟用尚书蹇义、胡濙等荐,擢知苏州,赐敕以遣之。
苏州赋役繁重,豪猾舞文为奸利,最号难治。钟乘传至府。初视事,群吏环立请判牒。钟佯不省,左右顾问,惟吏所欲行止。吏大喜,谓太守暗,易欺。越三日,召诘之曰:“前某事宜行,若止我;某事宜止,若强我行;若辈舞文久,罪当死。”立捶杀数人,尽斥属僚之贪虐庸懦者。一府大震,皆奉法。钟乃蠲烦苛,立条教,事不便民者,立上书言之。
清军御史李立勾军暴,同知张徽承风指,动以酷刑抑配平人。钟疏免百六十人,役止终本身者千二百四十人。属县逋赋四年,凡七百六十余万石。钟请量折以钞,为部议所格,然自是颇蠲减。又言:“近奉诏募人佃官民荒田,官田准民田起科,无人种者除赋额。昆山诸县民以死徙从军除籍者,凡三万三千四百余户,所遗官田二千九百八十余顷,应减税十四万九千余石。其他官田没海者,赋额犹存,宜皆如诏书从事。臣所领七县,秋粮二百七十七万九千石有奇。其中民粮止十五万三千余石,而官粮乃至二百六十二万五千余石,有亩征至三石者,轻重不均如此。洪、永间,令出马役于北方诸驿,前后四百余匹,期三岁遣还,今已三十余岁矣。马死则补,未有休时。工部征三梭阔布八百匹,浙江十一府止百匹,而苏州乃至七百,乞敕所司处置。”帝悉报许。
当是时,屡诏减苏、松重赋。钟与巡抚周忱悉心计画,奏免七十余万石。凡忱所行善政,钟皆协力成之。所积济农仓粟岁数十万石,振荒之外,以代民间杂办及逋租。其为政,孅悉周密。尝置二簿识民善恶,以行劝惩。又置通关勘合簿,防出纳奸伪。置纲运簿,防运夫侵盗。置馆夫簿,防非理需求。兴利除害,不遗余力。锄豪强,植良善,民奉之若神。
先是,中使织造采办及购花木禽鸟者踵至。郡佐以下,动遭笞缚。而卫所将卒,时凌虐小民。钟在,敛迹不敢肆。虽上官及他省吏过其地者,咸心惮之。
钟虽起刀笔,然重学校,礼文儒,单门寒士多见振赡。有邹亮者,献诗于钟。钟欲荐之,或为匿名书毁亮。钟曰:“是欲我速成亮名耳。”立奏之朝。召授吏、刑二部司务。迁御史。
初,钟为吏时,吴江平思忠亦以吏起家,为吏部司务,遇钟有恩。至是钟数延见,执礼甚恭,且令二子给侍,曰:“非无仆隶,欲籍是报公耳。”思忠家素贫,未尝缘故谊有所干。人两贤之。
钟尝丁母忧,郡民诣阙乞留。诏起复。正统六年,秩满当迁,部民二万余人,走诉巡按御史张文昌,乞再任。诏进正三品俸,仍视府事。明年十二月卒于官。吏民聚哭,为立祠。
钟刚正廉洁,孜孜爱民,前后守苏者莫能及。钟之后李从智、朱胜相继知苏州,咸奉敕从事,然敕书委寄不如钟矣。
况钟,字伯律,靖安人。当初以一名小吏侍奉尚书吕震,吕震惊奇他的才华,推荐他任仪制司主事。升为郎中。
宣德五年(1430),皇上因知府多不称职,正好苏州等九府都缺知府,这些都是大府,便命各部、院的大臣推举廉能的属下来补任。况钟因尚书蹇义、胡濙的推荐,被升为苏州知府,皇上赐给敕书遣他前往。
苏州赋税徭役繁重,巨猾之徒舞弄文墨,谋取奸利,号称最为难治。况钟乘驿车到府。刚一办事,群吏们就围在他的周围请处理文书,况钟假装不懂,左顾右问,都按照属吏的意愿来行事。属吏非常高兴,以为太守昏庸易欺。过了三天,况钟召他们来责问道:“先前某事应该实行,你们反对我;某事不应该办,你们又强迫我实行。你们舞弄文墨已久,罪当死。”立即打死了数人,尽将贪婪凶残庸懦无为的属吏斥退。全府大震,都谨慎守法。况钟于是免除纷繁苛刻的征收,订立条例,不方便百姓的事情,立即上书提出。
清军御史李立勾办军丁很残暴,同知张徽承望他的旨意,动辄以酷刑强制配给平民。况钟上疏免去一百六十人,还有一千二百四十人服役只终其本人一身,不传给后代。他所属的各县拖欠赋税四年,总共达七百六十余万石。况钟请酌量折成钱钞,被部里意见反对,但从此以后多得到减免。他又说:“近来奉诏令募人来租种官民荒田,官田准许照民田之例起征,没人耕种的则将税额除去。昆山等县百姓因死亡或迁出、从军而脱籍的,凡有三万三千四百余户,所留下的官田有二千九百八十余顷,应减税十四万九千余石。其他沉入海中的官田,税额犹存,都应照诏书所说执行。臣所领的七个县,秋粮二百七十七万九千多石。其中民田税粮只有十五万三千余石,而官田税粮竟达二百六十二万五千多石,有的一亩征到三石,赋税竟是这样轻重不均。洪武、永乐年间,令出马匹供役于北方各驿站,前后有四百余匹,以三年为期遣还,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。马死后又得补上,从没停息。工部征收三棱阔布八百匹,浙江十一府只征一百匹,而苏州竟达七百匹,请敕令所在部门处理。”皇上都回报说答应了。
当时,皇上屡次下诏减轻苏州、松江的重赋。况钟与巡抚周忱悉心计划,上奏免除了七十多万石。凡是周忱所推行的善政,况钟都协力促成。济农仓所积蓄的粮食每年有数十万石,除用于救荒之外,还可以用来代替百姓交纳杂办和拖欠的租税。他为政精细周密。他曾设置两本簿来记百姓的善恶,以进行劝勉和惩罚。他又设通关勘合簿,防止出纳出现奸伪行为;设纲运簿,防止运夫偷盗;设馆夫簿,防止不合理的需求。兴利除害,他可谓不遗余力。他诛锄豪强,扶植良善,人民奉他如神灵。
先前,宦官使者出京织造采办和购买花木禽鸟的不断到来。各府佐官以下,动辄遭到毒打捆绑。而卫所的将卒,又时常欺凌小民。况钟在任时,他们都收敛不敢放任。即使是上级官员和他省的官吏经过他的辖区,心里面也很敬畏他。
况钟虽然起身于刀笔小吏,但很重学校,礼敬文人儒士,单门儒士多受到他的救济。有个叫邹亮的,献诗给况钟。况钟想推荐他,有人写匿名信诋毁邹亮。况钟说:“这是叫我更快地成就邹亮之名而已。”立即将邹亮上奏朝廷。朝廷召他授予吏、刑二部的司务,后来升为御史。
当初,况钟为吏时,吴江人平思忠也以吏起家,任吏部司务,对况钟有恩。至此况钟多次请他来相会,对他持礼很恭敬,并令两个儿子侍候他,说:“不是没有仆人,只是想借此来报答您而已。”平思忠家素来很贫,却不曾攀缘故交而有所求。人们觉两人都很贤。况钟曾遭母丧,府中百姓上朝廷请求留下他。诏令起复况钟。正统六年(1441),他任满应当升迁,所辖百姓二万余人跑去向巡按御史张文昌诉说,乞请再次留任。诏令进升况钟正三品俸禄,仍处理府事。第二年十二月,他在任上去世。吏民聚集痛哭,为他立祠。
况钟刚正廉洁,孜孜爱民,前后任苏州知府的无人可及。况钟之后有李从智、朱胜相继任苏州知府,他们都是奉敕令从事,但敕书对他们的委寄已不如况钟那么重了。